第四章
朝綱之下，暗潮洶湧。
邊州都指揮使設於華夏與外夷接壤的各州，目的是為了讓這些飽受外患的地區居民有自保能力，不需經過朝廷調兵即可抵禦外敵，而顯然易見的隱憂就是，邊官將領的擁兵自重。
然而大邵正值太平，像林家這樣有威望的世族並不想多掀波瀾，整體來說還算安分，卻仍不免有像林壽福這類不甘現狀的庸碌之人。
自那日與舞影深談過後，他當即派人前往族叔所鎮守的甘州，商討與蠻夷相通的可行性。最終就像舞影所想的，甘州官兵將藉由抵禦蠻夷南侵的藉口，在冬季出關和他們會合。
而甘州離京城遙遠，等朝廷意識到要防備的時候，他們應該已可拿下北地數州。
「叔叔已經開始準備，邊州關口都已經佈署好，也買通守門的官兵了。現在只等初雪一落，夷族那邊會傳消息過來，我們就可以出發到甘州城了。」
隔年中秋前夕，林壽福藉故辦了一個賞月的晚會，人多嘴雜之際，他偷偷的告知舞影近況。
「我知道了，那現在就等邊州傳來的訊息吧。」舞影點了點頭。
她選了一個安靜的角落，盡量不與人接觸，只是默默的抬頭凝視著幾近圓滿的月。從去年冬季到現在，她只花了一年，這個任務即將完成，儘管還有許多不確定、幾乎是賭注的決定。
為了任務設計出一個戰場的局，恐怕也只有她做得出來吧？不過既然委託人的身分如此不凡，那似乎就不用擔心收拾不了了。
正想著的時候，牆角的後邊突然伸出一支白皙的手，輕輕的拉了下舞影的袖袍。
「銀箏？」側過頭去，正巧看見那悄悄探出來的腦袋。
「主人…」他頓了頓，小聲的說：「房裡有林大人送來的餅盒，我…我可不可以…？」
說著，他羞赧的低下頭，突然覺得自己的舉動很踰矩。
晚宴是為了賓客而設，奴僕不能出現在後園宴席的地方，自然也沒有人會特地送飯去給一個男寵吃，想來是餓了一陣子了。
「想吃就去啊，你吃光了我也不介意。」舞影失笑道。
銀箏比起剛跟隨她的那段日子，已經比較敢勇於親近，甚至像這樣偷偷的跑出來找她，就是認定了舞影不會用這些理由罰他，也算是完全的信賴了。
見銀箏得了許可，匆匆的離去，舞影好笑的彎了彎嘴角。然一轉念想到今年的任務，眼神卻是逐漸冷了下來。
殺手這行，總是和心意相去甚遠。
＊ ＊ ＊
鵝白雪茸，初降在京師的大街小巷，夜晚的晚市燈火依舊，小販人手一壺暖酒，啜飲著驅趕寒涼。
陰暗的小茶樓，身著黑衣的兩人坐在角落，細細低語著：
「再過幾日，等一切備妥，我就會跟林壽福的人馬前往甘州，路途可能需要半個月的時間。」
其中一人開口，是個刻意壓低的女聲。
「無所謂，妳照自己的計畫做吧！之後不用再跟我回報了。」
坐在她對面的男子，清俊的臉龐上有一道自右眼而下的傷疤。
「是，完成任務後，我直接回組織見您。」
女人點了頭，隨即起身離開。墨黑的袍，在風雪中翻飛飄蕩。
和堂主最後一次回報，終於到了尾聲。
＊ ＊ ＊
「主人，為什麼我們要到甘州去呢？」
馬車上，銀箏看著窗外的雪景和多變的街道，眼中有著掩不住的好奇。
「去完成我說過要做的事。」舞影思考了一下，看著他說：「我需要你的幫忙，但是你做了這件事的話，就不可能再回頭了…」
「奴僕可以知道…是什麼事了嗎？」銀箏收回了看著窗外的目光，頓覺氣氛沉重了起來。
「到了甘州，我們會出關到塞外，到時候我就會給你指示了。」
「那…主人您是不是…也快離開了？」他咬著唇，不敢問岀真正想知道的事。
舞影瞥了他一眼，心知他想著什麼。
「我會帶你走的，前提是你完成我交給你的工作，就當是個交易，可以吧？」
「是，小人一定會完成的。」
其實他的地位，哪裡有資格討價還價？只要舞影願意遵守對他的承諾，就夠了。
＊ ＊ ＊
原本近半年的路途，由於要趕在冬季結束之前，硬是用兩個月的時間到達甘州府。那一路上幾乎沒有停留，走在官道上累死了幾十匹的良駒。關外夷族軍早已等得不耐煩，因此一行人幾乎沒有在甘州停留，而是趁著大雪夜裡，買通了守門的城衛，悄悄的出了關，直奔夷軍扎營的陣地。
「林大人，您可有要辦一場桌席，與夷軍將領商談後續？」
軍營中，舞影對林壽福建議道。甘州都指揮使人留在關內，為了接應夷軍所以沒有跟隨出關，這正好免去了讓她的任務多一個變數。
要是林大人的王叔跟出關外，那宴席上她就不好出手了。
「嗯，是該好好商談下一步，不過這裡只有軍帳、軍糧，恐怕是沒有一餐好食了。」林壽福顯然完全沒有自己的看法，只是在意排場不夠。
「有些下酒菜就行了，明日就來商議吧？依您的身分，出關太久容易被發現。」她不露痕跡的引導著計畫。
「也是，那就明日來帥帳談吧！交給你去辦如何？」林壽福毫無所覺的走入陷阱。
「是，包在我身上。」舞影又露出了貫有的狡黠笑容。
交給她一手規劃，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大好助力了。
(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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